2025-07-13 读项飙新书《你好，陌生人》

发布于 2025年07月13日  •  1 分钟  • 57 字

这本书前身是播客，讲述项飚与不同的人的对话，这些对话围绕一个核心——关注陌生人。

书里给的陌生人的定义是：陌生人在当地的经济和社会中找到他们的位置，但是却无法在文化上、精神上、生活方式上与当地融合成一体。

一开始我也不明白，为什么缓解焦虑要从陌生人开始。带着疑问读了几个不同的故事之后，才明白用意。

为什么把陌生人作为切入口？

我觉得有三方面原因：

第一，他们就在身边。我们每天都会接触外卖员、快递员、保安和清洁工阿姨。

第二，他们数量激增，过去进城务工的农民，在城里打工赚钱，回村里花，他们的情感归属和生活意义仍扎根于乡土，他们是陌生人。现在进城打工的年轻人，在城里有一个工作，表面上在经济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了，实际上在精神和生活方式上也很难和当地融合，他们也是陌生人。这成为当代人共同的处境。

第三，科技加剧了人与人的疏离。线上生活让我们对身边的陌生人更冷漠，甚至恐惧，而恐惧会进一步加深焦虑。

那么，该如何看见陌生人呢？

书中提供了两种路径：要么将陌生人作为研究对象，理解他们的真实状态，要么通过具体行动，让陌生人成为社区的一部分。

整本书一共有五场对话，受访者分别是画画的刘小东，“没药花园”公众号博主何袜皮，拍摄杀马特纪录片的导演李一凡，社区营造实践者刘悦来和南京红山动物园馆长沈志军。他们的实践正体现了这两种方式：

• 刘小东：画的是”由经验积淀出来的人“，而非”有意识自我呈现出来的像“。
• 何袜皮：通过分析犯罪案件探讨“亲密关系”与“陌生人”。
• 李一凡：关注杀马特，到他们生活的现场去并记录他们。
• 刘悦来：利用社区花园重建附近。
• 沈志军：通过红山动物园动物园的互动设计例如《熊在吗》留言本和动物认养，把游客卷进共同叙事。

营造社区

为什么社区营造重要？

因为我们都是陌生人。在城市里生活得越久，这个感受会越强烈——快递小哥、楼下保安、甚至隔壁邻居，我们天天见面却从不真正认识。在国外，教会或者俱乐部可能是个解决方案，你加入进去，自然就有了群体感。但在中国，我们没有这种传统，儒家思想讲究的是亲疏有别，对陌生人我们总是带着点防备。

书里讲了营造社区的例子。一个是做社区花园的刘悦来，另一个是南京红山动物园的团队。他们做的事情看起来不一样，但本质上都是在想办法让陌生人之间产生联系。

先说第一个做社区花园的刘悦来。

我特别佩服这些在小区内做社区的人。首先，要有行动力。要知道，在小区里想做点事情太难了。光是征求大家意见就能拖上好久，因为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。有的人喜欢安静，有的人觉得公共空间跟他没关系。刘悦来他们很聪明，先不跟任何人打招呼，直接动手种花。等花开好了，自然有人来看，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，特别是小朋友，他们会和这个地方产生关联，例如一起取名字，一起浇花看花，这也是家长乐于看到的事情，他们也会加入进来去维护。

其次，社区营造需要审美能力。因为一个能吸引人参与的社区，往往具备独特的视觉或文化吸引力。说实话我们现在这个大环境下，审美是非常难得的。我不知道是因为教育，还是我们的文化就是这样。比如说个人装扮，我们认为一个人只要干净、看起来精神就可以了，这里面其实并没有任何审美的积累，可能我们的审美标准就是干净，但我自己感觉这对于有意思的生活来说是非常不够的。那些有能力做社区的人，一定有自己的审美，并且把自己的审美表达出来。

最后，做社区本来就是要把各种各样有需求的人，还有植物、动物都连接在一起，它对人的素质要求非常高，难怪项飙把它类比到乡绅。不过不同的是乡绅的环境不会变，社区负责人却面临现代挑战。现代人具有高流动性，人搬来搬去，今天还在这里种花，明天可能就换城市了。小朋友长大了要去上学，不会再来看花园；热心居民可能因为工作调动就搬走了。而且种花不是一劳永逸的事情，今年要除草施肥，明年还得重新来过。所以这种社区项目特别脆弱。

再说说红山动物园。

红山动物园为什么这么火爆？就是因为它运营得太好了，它完全是在动物的基础上构建了一个社区。无论是手绘地图、《熊在吗》等书，还是认养动物、召集志愿者，或是推出的一些有趣的周边，这些方法让大家参与进来并进行传播。人们知道在这儿会碰到有趣的事情、生动的动物和有爱心的人，所以才会一直想去。

书里面讲了《熊在吗》这本书的由来，真的非常有意思——他们把熊馆改造之后，馆变大了，生态变好了，熊的自主行为变得更多了。由于场馆很大，人们去看的时候不一定能看到熊。于是饲养员就在门口挂了一个本子，希望每个游客记下看到熊的状态。

游客真的会在上面写，比如“熊在睡觉”“熊在吃饭”“熊在打架”，或者“没有熊”“熊在哪里呢”。所以游客去了之后，即便没看到熊，但看到了这个册子，也会觉得有意思，实际上就跟其他游客产生了关联，这就好像是社区互动一样。最后他们把本子上记录的内容整理出来，形成了一本书，叫做《熊在吗》。

你是游客的话，你也会被吸引的。

如何形成对生活的理解

从项飙的上本书看到这本书，一直强调要形成对生活的理解。究竟怎么样的理解才符合这里这里“对生活的理解”的概念呢？

我带着疑惑阅读，直到我看到导演李一凡的话——“跟他们一起生活这么久，产生了一种对于这里的理解”，才恍然大悟。

这个过程就像，有一个上帝视角的我，在看另一个“我”如何生活，如何决定去哪里吃饭，散步，度过闲暇，如何决定采用什么样的语言和人交流，和哪些人交流，如何做关于生活的决策。这里的“我”可以是自己，也可以是我们环境中的人、我们关注的人。理解了这些，才会产生有别于书本上或者博主告诉我们的生活经验，从而拥有我们珍贵的第一手经验。只有这样，才能够说得上理解，而不是知道。

为什么要在乎另一个人的”上下文“

书里面有提问，了解这些陌生人好像并不能给我带来什么新的认知，为什么要去了解呢？我感觉这个想法好功利啊，但是这也确实是现代人在乎的问题。那么为什么要学会透过表象看一个人的经历，

为什么要认真对待身边那些看似与自己无关的人和事呢？

表面上看，关注陌生人、关心他人能缓解我们的焦虑。但我认为更深层的原因是，在学会看见他人的过程中，我们其实也在重新认识自己。这两者是相互映照的——当我们思考"为什么我会这样做"时，往往也能理解"为什么别人会那样做"。

这让我意识到，真正的理解不是看到“我”符不符合社会定义的"成功标准"，也不是因为同质化的物质生活产生的理解。我们之所以焦虑，往往是因为盲目追求世俗认可，却从未静下心来问自己:这是我真正想要的吗?我的真实感受是什么?我为什么要做这件事?

所以，关注陌生人之所以能缓解焦虑，是因为在这个过程中，我们得以重新认识自己。这让我想起佛教说的"见万物见自己"，或是西方哲学强调的"人的一生都在寻找自我"。从这个角度看，关注陌生人确实是个很好的自我认知的起点。

珍惜线下

书里的导演说，如果他没有去过杀马特群体的家乡，那么影片中呈现的工厂、留守儿童，或者是空空荡荡的房子等内容，就不会占这么大的篇幅。正因为他去了，才知道纪录片应该呈现什么。所以线下体验非常重要。

我之前在展会上看到VR摄影，当时戴着头盔看几个纪录片片段，真的有身临其境的感觉。那些纪录片画面，有春天樱花树下的场景，有新疆的优美风景。当时我觉得做得很逼真，戴上头盔后，仿佛不再身处嘈杂的会场，而是到了另一个环境。

但后来我仔细想想，这和真正去过那些地方还是不一样。因为回想起来时，我发现自己没有亲身体验，没有自己的情绪和感受。但如果我真的去过，就能清楚回味当时自己的状态。这就是亲身经历的重要性。

共鸣

这本书讲到几个方法让我很有共鸣。

首先是诚恳。现在生活太便利了，外卖、快递随叫随到，我们都把这些服务当成理所当然。慢慢地，人会变得特别傲慢。其实我们都知道，这种便利是建立在很多人的辛苦劳动上的，但我们还是忍不住觉得"这是我应得的"。那么诚恳就是要承认这一点，虽然很难，但至少要试着去努力。作者说的诚恳不是非要我们去跟每个人掏心掏肺，而是在做事情的过程中保持真诚的态度，这样整个氛围就会不一样。

另一个方法是珍惜生活中的小片段。谁都会遇到糟心事：工作不顺、学习压力、感情问题等。但如果我们能留意并记住一些美好的瞬间，日子就会好过很多。我去年开始学着播客里的方法，记录"fifty good moments"——可能是听到一首好歌、看一场好剧、和朋友聊得特别开心、收到一份小礼物等等，确实很有抗压效果。

里面还有一个我觉得很nice的例子：有一位朋友在旅行的时候会随身带一点小礼物，跟当地小孩或者老人聊天的时候，就送对方一个小礼物，让对方很惊喜。比如在参观完一个博物馆之后，他送了中国的小礼物给博物馆里面的志愿者阿姨，对方就非常开心。

这确实是一种很好的释放善意的行为，能够减少边界感，也是一种纯粹的自己和他人的连接，我觉得这是一个蛮好的行为，也是和陌生人的一种互动。关注陌生人，本质是重建人与人的真实联结，对抗数字化时代的虚无感。

最后一点就是关于思考。书中提到要阶段性的进行回顾。我有同感，因为我后来才发现，如果我不记录，或者不去思考事情为什么是这个样子，只是去体验，那么其实我每天就是随波逐流、得过且过。

偶尔停下来反思一下这段时间我们的决策、世界的变化或者工作学习，在这个过程中我就会有思考。我认为有创作欲是非常重要的。有创作欲就就会引发思考，因为输入一个东西很容易，但是输出的时候就一定会去想：我到底要输出什么东西？我希望这个内容是什么样子。

所以培养自己对生活的创作欲去很重要的。去想一下，我的生活是这样的，那么围绕这个生活有什么好玩的地方。我们可以纳入各方面的因素，记录自己的生活、观察别人的生活，来起到思考的作用。

其他

最后，说实话，这本书我觉得没有《把自己作为方法》那本好。那本书里很多观念我都是第一次听到，所以觉得更有趣一些。这本书总的来说比较零碎：话题零碎，涉及的人物和项目也都比较零碎，我在总结的时候就发现了，很难形成一个统一框架。

我很感谢项飙，他关注年轻人的困境，提出一个又一个的理念，进行一个又一个的访谈，对很多人包括我来说都很有帮助。我已经没有那么焦虑，也知道如何去生活，接下来就是去认真地实践了。